217:52:19
锦竹市城郊 培江畔
我做了一个梦。
祈愿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此起彼伏。
她们共同想象了一个纯白的生命，心脏和肉体，都通过无数次的梦来构造。
“圣人理应当没有欲望……”
“圣人理应当没有情感……”
“圣人理应当无畏死亡……”
“圣人……”
麻木……
无感觉的冷，诸多存在消亡之后，内在的火焰一定会渐渐熄灭，失散。
不是纯致的黑暗，眼前的事物，闪动着颗粒和流光，自从童年结束于死亡的时候，我就再也看不到它们。
胸口压抑，隐隐间传来温热的感触。
翻身，无处着力，浑身麻木间或疼痛。
手指被什么东西割伤，还能感到显明的刺痛，那是我还活着的证明。
我努力让自己不再沉没，我努力让自己认为自己还活着。
我的手腕上还有令咒。
我的梦还没有消失。
那双晶莹的眼睛，那双悲伤的眼睛，但是她……她的意思是……
原来怀里搂着什么，所以感到压抑，这种重量感，反而让人认同了自己的存在，一种隐隐约约的狂喜，一种不能表露的幸福。
脸上微痒的感受……是女孩子的头发，一种独特的芬芳，如同……蔷薇和晚香玉的味道……也许更加清冽，或者说，更加忧伤。
我支起身子，小腹处一阵意识断流般的疼痛。
芦苇，月亮，风，沉睡的水鸟，无人的木桥。
顺着水流吗……我飘了多远？
看来她救了我，微微的白光铺散在我的怀里。
少女的呼吸均匀而悠长，在我的脖颈上吹拂微痒。
垂头观察，我胸口处的伤……不见了吗？
不可思议的情况。
抱得好紧，脱不开身，睡颜安详平静，温热的躯体柔软而洁白，衣裙已经所剩无几，看来连用魔力编织都来不及……她到底是如何救了我？
半身泡在水里，我要上岸才行。
我小心翼翼，可笑地避免把少女弄醒，我轻轻拉开她的手，把她横过来，尝试横着把她抱起来。
努力直起腰，小腹的伤口崩裂，开始汩汩流血。
晚风吹起我的鬓发，隐隐约约有水鸟鸣叫。
月光突然离开了云层，四周的一切明亮起来。
于是我看清了她惊艳的曲线，笔直修长的双腿，无力地垂下的双手上晶莹的指甲。
循着她破碎的衣襟，我甚至可以窥见她少女精致的雪丘。
我们肌肤相接的地方开始微微发烫。
慌忙移开视线，这是必要的自救措施。
但与此同时，黑暗里的一幕幕开始闪烁在我的脑海里，我忽而发觉自己没有办法不去想象她的身体，她紧紧贴在我身上的感触，以及我之后的身体反应。
于是我再一次产生了反应，牵扯伤口隐隐作痛。
我横抱着她，在江水中向着岸边的细沙走去，身体里残留的魔力裹在脚底，用于防止被卷入沼泽。
手上的令咒依旧如故，梵高鸢尾花的形状。
那个梦境，大概是她的全部过去，那么，她其实和我一眼……都是言不及义的人罢了。
两个言不及义的人在一起，失败只怕还是最好的结果。
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沙滩上，月亮照着我们狼狈的影子，我暗中觉得生命可以这样一直狼狈下去，那么我就不必去承担不可逃脱的命运，或是就此死去，那么我就不必承担这混蛋世界。
但我也只能暗中觉得。
仅此而已。
而且，如果是暗中觉得，那么，我还可以暗暗说，怀里的姑娘很美，或者，一些更加具有温情的话语，我这一生之前没说过之后也不会说的话。
她轻轻皱皱眉头，似乎在梦中抱怨睡的地方不够安稳。
毫无疑问，她是圣洁的。
但圣洁的事物会杀了我。
如果我也有这个权利，那么我希望她能够活下去，至少不会死得没有尊严，那么我要把剑术教给她。
力量耗尽，我跪倒在沙滩上大口喘息，把她轻轻平放在细沙之中，想站起身，但她的手拉着衣襟，没办法。
我抬抬头，看到远处的沙滩上闪烁着金属的光亮。
看来我的剑还在那里，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？
我坐在沙滩上，把浸湿的西服外套脱下来，披在她身上。
小的时候，母亲常常这样，在夜里为我加上被子，我只是假作不知。
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回想亲情，这么多年，我到底，走到了哪里啊？
但是，明天一早，圣杯战争还会继续，世界还会运行，不会因为我的许愿而改变，况且，许愿这东西，说到底，造就了面前熟睡女孩的痛苦，那么，我看不出许愿的意义何在。
我伸出手，轻轻捋顺她银白色的头发，头一次嫉妒这世界上存在着的亲情。
我就这样等到了黎明时分，期间，我恢复了一部分体力，取回了我的弓和剑，也摸出了口袋里的单片眼镜。
女孩翻了身，娇哼一声，似乎在抱怨外套的潮湿，随即轻轻睁开了她湛蓝色的双眼。
“master……还好吧。”
她抬抬头，察觉到自己枕在我的腿上，有些慌乱地直起了身子，外套滑落之后，才发觉自己的衣裙几乎已经完全破损，用魔力修复也没有用处，慌慌张张地红着脸裹紧了我的外套，还本能地嗅嗅，似乎在确定气味。
“拜你所赐，我还活着。”我淡淡地回答道。“魔力目前还没回复，等到天完全亮了之后就可以正常行动，先要探查一下究竟有什么变化才行。”
我顿了顿，随即继续充满条理地说道：“第一，你要解释我们活着的理由，第二，我基本了解了你的身世。”
Assassin呆呆地听着，似乎还没有从昨夜的惊吓中反应过来。
良久，她才不确定地对我说：“大概，是《源典》得到了解放吧，所以才能够在那种等级的攻击之下逃脱。”
我点点头，说道：“那，我就姑且认为《源典》是具有防御性质的宝具吧，还有，我猜想，你大概……”顿了一顿，我没有说。
Assassin紧紧裹着我的外套，看着黎明从波光粼粼的江面中渐渐上浮，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事情，我也没有说话，垂着头胡思乱想，却瞥见她突然转过头冲我微微一笑，说道：“衣服，谢谢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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